我是今年7月1日来到上海的。第二天早上，就兴冲冲地赶到上海博物馆。当时，最主要的念头，是想亲眼看一看《淳化阁帖》，还有王献之的《鸭头丸帖》。可惜，那天，上博的书法馆没有开放。
隔了几个周后，再次来到上博的时候，书法馆开放了。走了一圈，都没有看到我想看到的展品。打听工作人员，被告知，“像《鸭头丸帖》这样的博物馆秘藏珍宝，即便是本馆的工作人员，绝大部分人也是看不到的”。
也就在那天，我也释然了。公共博物馆的藏品，除了科研和公开展览的功用之外，更重要的，还是妥善保管。存世千年的纸制品和丝织品，其自身本质的脆弱性，是可想而知的。
今年是上海博物馆成立70周年，就在前几天，上海的各大媒体，包括主流新闻，都发布了一条重要信息，为庆祝上海博物馆创建70周年，将举办名为“瑞色凝光”，上海博物馆秘藏国宝，缂丝《莲塘乳鸭图》的特展。展期从12月17日到1月1日，为期两个周。
何为秘藏？秘密收藏，不公开展示的珍宝。自1952年，南浔巨富庞元济的后人，把这件国宝捐赠给上博以来，除了其间有过一次短时间的展览，几十年来，它一直被珍藏在上博恒温恒湿的库房里，从未离开过。同样，几十年来，无论是各种版本的排名，上博的镇馆之宝里，秘不示人的《莲塘乳鸭图》，从来都是名列其中的。
之前得到的消息，上周我就要回烟台的。本以为，我会和这次展览擦肩而过的，心中还有过几多的愤懑。直到上周中确认好，周日不会要求我离开上海，第一时间，我就兴奋地预定好上博特展的门票。
周日上午，我按时来到上博的第三展厅。我预约时间段是9:40到10:00，每组20人，20分钟的参观时间，也彰显出特展的严苛要求。
缂丝，也被称作刻丝，简而言之，就是用不同色彩的丝线，以画稿为样，纬线通过梭子，在经线上来回织造，而编织形成的图样。因为制作工艺繁复异常，要求极高，所以千百年来，一向都有“寸缂寸金”的说法。
展厅四周的墙上，有当年庞元济后人的捐赠书手迹，也有关于缂丝的工艺介绍，和朱克柔的“朱缂”，不同于其他缂丝的特点。朱克柔，女，大约活跃在南宋高宗赵构时期，上海松江人。和大部分国宝珍品不同的是，《荷塘乳鸭图》自问世以来，900多年，一直都在民间辗转流传，从未进入过皇家收藏的序列，甚至，从未离开过朱克柔生活的江东这块区域。
展厅的中央，《莲塘乳鸭图》静静地平铺在展柜里。隔着玻璃，我贪婪地低头瞻仰这幅传世之宝，油然而生的敬仰，不可避免的，如滔滔洪流，汹涌而起。
六月底七月初间，江南的池塘里，莲花盛开，水草浮萍，点缀于水面，生趣盎然。一对蜻蜓，双双在莲蓬上嬉戏。枝头上，驻足的翠鸟，斜瞅着正振翅飞来的燕子。两只绿头鸭，一前一后，浮游在水面的萍草之上。旁边，两只乳鸭尾随，小的在前面，正在回首凝望，大一点的紧跟其后，俨然一副欲说还休的样子。两只纤细的水虫，各自游在水上，匆忙觅食。两只白鹭，站立在岸边，眼睛盯着水面，欲伺机而动。
在荷花、萱草、芦苇、芙蓉的掩映环绕中，一块青色的太湖石，“瘦皱漏透”的气象，跃然于画面上。在太湖石的左上角，缂织着“江东朱刚制莲塘乳鸭图”款，“克柔”印。整幅图以彩色丝线缂织而成，色彩绚烂，层次分明，花草虫鸟，亦都惟妙惟肖，趣意横生。
据专家考证，这幅图有可能是未完之作。图中的动物多是成双的，唯有最上头的翠鸟和燕子，是单独存在的。这幅图整体呈现出来的是合欢之意，翠鸟和燕子落单，是不正常的。尤其是燕子，在古代绘画作品里，向来都是成对出现的。当然也有可能，是因为某种原因，最上面的部分被人为裁剪掉了。
20分钟的时间过得很快，感觉还没有看过瘾，工作人员就开始催促离开了。在展厅的一角，远远的，用手机拍了一张展柜的照片，聊以留念。出门后，迫不及待地发了个圈，连连感叹，三生有幸。
之前做功课的时候，听一位上博的专家说，这幅《莲塘乳鸭图》，即便是按照最完美的条件来计算，朱克柔至少也要用八年的时间，才有可能完成。
一个人，一生有几个八年？八年的持之以恒，八年的兢兢业业，八年的不懈坚持，朱克柔，一个江南女子，为后人留下了这样一幅传世国宝。
前天晚上，就阿根廷和梅西的话题，和跑友孙博士在微信聊天的时候，他再次说起了坚持二字。还记得，去年夏天，我们把酒言欢之时，听他说完关于坚持的话题后，我回到家，乘醉意，卧在沙发里，码就的一篇文字，标题至今依稀还记得，
唯有坚持，才是成功的不二法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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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22-12-21 16:4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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