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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次报警经历让我产生深深的无力感 未经历这件事之前，我始终认为这是一个正义必将得到伸张的社会，虽不能完美到善恶有报，但终究还是讲道理的。我曾幻想那些一身正气满乾坤的执法者会在我被威胁、乃至被伤害时，能驾着七彩祥云如盖世英雄一般降临面前，救我于不幸。但这仅仅是我以为，6月29日经历的事情将我的脸打得通红，最后还不忘朝我脸上啐一口唾沫。有时候改变一个人观念的，并不是长篇大论的说教，只需要一次身体力行的经历。 6月27日傍晚，我驱车前往学校接已放学的孩子回家 ，正当我沿左转车道行驶时，右侧直行车道正在停车等候的车队中突然拐出一辆车，电光火石间两车差点相蹭，如果当时我驾车离开，也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，但人毕竟是情绪的动物。惊魂未定的我在左转弯后，对那辆车说几句变道为什么不看人的话，语气带着情绪但绝对没有不敬，始料未及的是，对方居然加速冲到我的左前侧，多次向右侧故意别车，最后把我逼停。说实话我当时的确有些懵，没想到网络上那些恶意别车的案例居然活现在我的身上。对方司机下车和我理论，理直气壮样子的就好像是我犯了错。毕竟还要接孩子，我也不想纠缠，各自上车之后，我将对方车号牌及驾驶人拍了照，对方看到后居然说“我能找到你”，言下之意是我能弄你，然后就减速跟在我的车后，我走他也走，我停他也停，在我接孩子的地方他居然也停在我的车后。联想到之前他说过的话，相信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产生顾虑，关键是他也看到了我的孩子。然后我就报警了。我本想警察来了，此事必然会像网络上那些热点案例一样以我得到支持、对方得到批评而圆满解决（我并不指望他被处罚）。 然而让我没有想到的是，报警的那一刻竟然是我被羞辱的开始。 当时正好路过一名骑警（交警），我就向他求助说要报警，他让我拨打“122”，好吧，也许是程序问题。拨打电话后，我正滔滔不绝地陈述着事情经过，电话那端听我说到有争吵时，马上告诉我需要拨打“110”，说有了冲突只能找“110”，恶意别车的问题可以通过“烟台公安”微信公众号进行举报（可能用词不准，就是这个意思吧）。好吧，我就依你所言再拨打110。110来之前我着手下载行车记录仪里的视频，准备以此为证。期间对方司机多次来挑衅，我也不想和他多做争吵，毕竟都带着情绪吵也没用，而且我知道他之所以挑衅，是因为他心里害怕，故意激怒我做出于己不利的行为，为后续事情的处置积攒砝码。 然而110的处理方式，让我的心立时凉了半截。先是程序性的登记个人信息，然后听我陈述，期间对方司机旁听，中间又叨叨一次，我不想和他浪费口舌说了一句“让110判断吧，毕竟这还是个讲理的社会吧”，对方居然讽刺了我一句“是，你的逻辑很对，但……”后面的话没有听清，大致意思是“又能怎么样”。当时孩子就坐在车里问我怎么了，我说这个人太坏，我要找人评评理。最后110以未产生实际伤害为由表示没办法处理，我之前下载的视频压根就没有看，整个过程中除了录入信息，也没怎么问对方司机话。这让我产生一种错觉—我才是那个大惊小怪有问题的人。 接下来的事儿可能对大家有些借鉴意义。110告诉我他们只处理现场的问题，如果现场没问题他们就没有什么能做的了，然后告知我这个区域归南大街派出所管辖，我如果还有问题需要到那里去报案，整个过程都有1名民警手持执法记录仪录像。我决心较这个真，让老人把孩子接了回去，本来是要接回我自己家的，发生这件事就把孩子留到了老人家里，只身前往南大街派出所。在我动身之前，对方司机还在嘲笑我，核心意思是：看吧，还不是不了了之！—这就是那口啐在我脸上的“唾沫”。想起我刚说过的那句“这毕竟还是个讲理的社会”，真是太幼稚了。 前面的经历让我对派出所立案已不抱任何希望了，但我还是保有一丝幻想，我要试试，我甚至幼稚地幻想着那个正义的化身还会出现，哪怕震慑一下对方，哪怕帮我出了这口心头之气。再次报警过程没什么可讲，甚至都没有笔录，最后1名民警拿着执法记录仪向我确认了几个问题，最后让我去交警举报，说如果交警发现有其他违法行为转交给他们，他们再按程序处理。结束了，问题又回到了原点—找交警。我全程平静地听他说话，走出大门，掏出手机准备到交警平台去举报，然而，操作了几次失败之后连举报的心情也没有了，因为我已经接受现实了，那就是这件事不会有什么结果。 一瞬间我理解了为什么有些人非要把事情闹大，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去反映问题，他们可能过于站在自己的立场去争取个人利益，但也许还有无法说理的苦衷。驾车驶出派出所，手机电量仅剩14%—一如不惑之年的我对这正义社会的信念。 我理解当下社会公共资源有限且宝贵，处理一些小事没有必要占用过多的公共资源。交警、公安每天都要处理大量的报警电话，也有出不完的现场，有时候值班民警几乎是连轴转，所以122—110—派出所—122的循环过程也能让人理解了，相信这不是有意为之，而是职能责任划分使然，是否定之否定螺旋解决问题的过程。我承认是我见怪不怪小题大作了，我承认自己天真幼稚电影看多了，我也承认自己没有经验处事走了弯路，下次我一定熟练些，显得见过些世面。 因此，得到如此结果我谁都不怨，或许真的是我自己挑起的事端——如果我不带着情绪冲他喊那几句，也许就不会发生接下来的事，我依然对这个社会充满信任和信念，我依然固执的相信人间至理，以直报怨仍是我的坚持。然而事情就是发生了，不会以我的意志为转移，社会自有其运转规则，尽管这种规则是如此的残酷，有一种说法，这个世界的运转有两套规则，一套是制度规则，一套是权利规则，当你发现在某件事情上制度规则不起作用时，那很有可能是权利规则在起作用，我想这里的权利内涵丰富，其中一定包含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。在这个戾气遍地的社会，只有厚着脸皮多些无赖脾性才能过得舒适和顺心，因为那些小的纠纷和摩擦如果没有上升到交由社会裁判的程度，最终胜出的往往是不讲道理的一方。讲道理？在赤贫阶层以上、中产阶层以下，那是令人耻笑和软弱无能的表现，耍无赖、对骂、甚至互殴才彰显男人气概。 但我还要试着讲讲道理，用一篇可能没有多少人会看的文章，毕竟文明时代，舞刀弄枪不和谐。 这个世界上就是有笑到最后的坏人和倒在地上的英雄。而我不是英雄，只是一个已过不惑之年开始脱发的中年人。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精力充沛，幻想着鲜衣怒马仗剑天涯的少年已然不再，只剩下间歇迸发激情和想在孩子面前践行“邪不压正”至理的中年人。我早已不想改变世界，只想过好自己的生活。 这次经历，让我内心第一次生出普通人深深的无力感。 “被束缚”的无力感。在这个熟人和人治社会，每个人身上都被套了数个金箍，随便念起哪个紧箍咒，都能伤筋动骨。有身份的怕坏了名声，有工作的怕丢了饭碗，有单位的怕被处理，有子女的怕上学被同学议论，男人拖家带口，手脚早就被困得死死的，哪里还敢放飞自我，遇事忍气吞声已是常态。虽然我手里有别车的视频，但我不准备发出来，因为拿不准这样是否违法，是否会带来更多意想不到的麻烦，而且对方也是孩子的父亲、妻子的丈夫、父母的儿子——看，我终究还是被“束缚”着。人人生而自由而无往不在枷锁中。 “耗不起”的无力感。尽管现在规则体系已很完善，维护个人 权利的渠道亦畅通无阻，但作为普通人，除非遇到涉及重要利益或生死攸关的大事，否则不会去死磕硬碰——不是不想，而是不能。法律的程序性和严谨性注定有些纠纷的处理过程漫长而缓慢，这对普通人来说成本太高了，本来养家糊口已然分身乏术，哪里还有时间去打这官司，况且最后也不一定有结果。当然，如果你能付得起律师代理费那就另当别论。《我不是药神》中有一句台词：“这世界只有一种病，穷病”，虽然与主流价值观不符，但在某些语境下确是成立的。有时，路就在那里但你交不起过路费。有些道理是理论正确的，但不是现实正确的。 “被轻视”的无力感。芸芸众生，站在金字塔尖的总是少数人，大部分人都普普通通地活着，普通人的诉求太多，只能照本宣科的按程序办理。在自由裁量的规则下，有些事可以办也可以不办，可以立办也可以缓办，可以办优秀也可以办合格，反正都不违规，因为规则本身是有弹性的，最明显的就是办理时限。其实，根本原因是你的普通，因为你太过普通以至于没必要动用过多的资源去处理你的事。于是，那些心有不甘的人戾气由心而生：托关系找人、把事闹大、举报投诉成了解决问题的捷径，因为一旦引起关注，你也就“不普通”了。但大多人是没有这个勇气的，只能默默忍受着“被轻视”的无力感。 有人说人成长的标志是将之前听过的大道理都活过一遍，然后发现所有的大道理都是对的。我觉得这种说法太过于鸡汤。我认为人成长的标志是经历挫折后，认清了社会的残酷和自己的能力，并试着去理解和解释周围发生的一切，最终与自己握手言和，安之若素于自己的状态和生活。 罗曼罗兰说：只有一种英雄主义，那就是认清生活的真相后，依然爱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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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22-6-30 06:4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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